第96章 番外完_九十年代家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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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番外完

  如果要问莱米,全世界她最讨厌的人是谁,她一定会超级大声回答:钟默!!

  钟默太讨厌了,他是班级里最让她讨厌的小男生。

  小学开学第一天,钟默就成为莱米黑名单上的第一个人。

  勇敢的莱米对米爸米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三令五申:“我马上要上小学了,我是小学生了,你们不许再一堆人送我去学校,这样显得我一点儿不勇敢独立。”

  莱米开学那一天,米爸米妈架着墨镜、戴着鸭舌帽,乔装打扮成朋克的嘻哈潮流青年,一路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小莱米和护送莱米去学校的保姆身后。

  小莱米被保姆菊姐牵着去学校门口。

  那一天,学校门口真成了争奇斗艳的豪车展。

  仿佛全北京的豪车,都扎堆到莱米的学校门前了。

  莱米认识很多车的牌子,她爸爸爱玩车,从卡丁车到公路赛车到摩托车到各种轿车跑车,她从小跟着爱玩车的爸爸就认识许多车。

  莱米在校门口点兵点将地对着各辆豪车如数家珍:“保时捷、迈凯伦、法拉利、兰博基尼、帕加尼……哇!那是什么车,我从来没见过!阿菊,你认识那个是什么车吗?”

  莱米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车,即使是在姑姥姥和姑姥爷的大院里,都没见过那样气派庞大的军用车。

  菊姐顺着她稚声稚语望去,一辆硕大的军用特牌车停在一堆豪车里尤为扎眼。

  这什么阵仗啊?开学用这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上这来阅兵呢。

  从特牌车上跳下来一个梳着背头的酷酷小男生。

  莱米瞟了一眼,眼睛正好撞上那个小男生。莱米有一个好习惯,她见人就笑,可对着这个高傲的小男生,她一点儿都不想给什么可爱的笑脸儿。

  小男生鼻孔长在天上,高傲的眼神瞥了一下莱米,扭头就被两个车上下来的警卫员保护圈了起来。

  他刚刚是丢给她一个白眼吧……是吧?

  莱米不可置信地咽了咽口水。

  呵,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谁给过她白眼呢,他以为他谁啊!

  这个傲慢无礼的讨厌鬼,牛什么。

  莱米掂了掂肩上的小书包,和菊姐甜甜一笑:“就送到这吧,阿菊我今天有很勇敢哦!你回家去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说,小莱米真的长大啦!”

  阿菊热泪盈眶地望着小莱米转身离去的背影。

  太好哭了,才那么点大的小人儿,就背上了那么重的书包进学校了。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是她一直带着的呢。小莱米上学不要家里人送,非倔着只要她送,太戳阿菊那颗柔软的心了。

  小莱米找到自己的班级,爸爸妈妈带她来踩过点,她的记性很好,没有走错。

  老师在每张课桌的右上角贴上了名牌,小莱米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年级的她,在奶奶和姥姥的领读下,已经能认识很多字了。

  她去瞄了一眼同桌的名字:钟默。

  男的女的呀?这名字有点儿雌雄莫辨,小莱米决定:如果是女生同学,以后我就叫她默默。我要跟她一起悄悄说班上讨人厌的小男生坏话。

  然后她看见那个讨厌鬼小背头,居然走进了教室!

  小莱米震惊了,没礼貌的讨厌鬼怎么会和她是同学呢?

  哼,他一定是走错了!

  莱米闭上眼睛,向天上的姥姥祈祷,并且在心里默念:讨厌鬼快出去、快出去。

  还没等她睁眼呢,一阵空气里的冷风削到了她的脸上。

  莱米睁开眼,隔壁桌子上放了一只书包。

  莱米的下巴掉下来了……讨厌鬼就直直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看见他目中无人地坐了下来。

  有病吧他?眼睛长在天上?

  莱米又看了一遍他课桌上的名字牌:钟默。终于回过神来,原来让她第一眼就很讨厌的小男生就叫钟默。

  她讨厌没礼貌并且傲慢的男生,这不是她的偏见,而是家里人从小就教她:无论对待谁,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平等的。你要学会用谦虚、谦卑的态度,去和每一个人说话。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节和教养。

  莱米在心里吐槽:钟默一定是缺失教养的孩子,他对班上每一个同学甚至老师,都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虽然莱米后来知道他的家世特别牛,但莱米想好了,如果他的眼睛不是因为得了斜视这种生理上的毛病,而这样不正眼瞧人,莱米决定永远不要和他做朋友。

  莱米说到做到,开学快半个学期,她几乎没和讨厌的钟默说过几句话,除了——

  “钟默,老师让我叫你去她办公室。”

  “钟默,老师说要和同桌一起合作拼音听写。”

  “钟默,老师让我传达,她希望你以后放学能留下来做卫生。”

  绝大对数时候,钟默只会用一个冷淡的“哦”字回答她。

  吊什么呢他。

  跟一个只会说“哦”的傲慢精说话,莱米觉得实在浪费自己擅长诗歌朗诵的优美发音吐字。

  期中的时候,学校请了京大物理系德高望重的教授,来为小朋友们开公益讲座。

  班主任在讲台说:“这次请的教授是莱米的爷爷呢,单院士很厉害哦,为我们国家超导芯片事业贡献了很多,我们现在用的电脑和手机里的芯片,很多都是莱米爷爷发明出来的呢。”

  班上的小朋友们星星眼,“哇”声一片。

  后桌拍了拍莱米的肩,羡慕地说:“莱米,你爷爷这么厉害啊!”

  莱米眨眨眼说:“其实我姥姥更厉害,我妈妈说我亲姥姥要是还活着,她肯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科学家。”

  “吹吧呢你。”钟默说。

  莱米吓了一跳,他这是在和她说话?

  莱米的脸黑了下来,讨厌鬼说话果然很讨厌,“我才不吹牛,不仅我姥姥物理研究很厉害,我姥爷、我爸爸都是研究物理方面的。”

  “你全家搞物理?你这是捅了物理窝啊。”钟默欠揍地说,“那算什么,又没得诺贝尔奖,中国物理界最牛的人叫许瑞,只有他才能在物理界封神。你爷爷顶多一个院士,算不了什么。”

  莱米的唇角维持淑女地微微抽了抽,想说点什么,又忍了下来。

  她最近新学会了一个词儿,叫:好女不和男斗。

  “钟默。”莱米的笑容特别耀眼,“我推荐你去看一本书,叫《绅士的自我素养》。”

  钟默被她明媚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突然说不出话了。

  莱米放学回到家,看见爷爷和姥爷都在,就知道家里又要迎来一场内部斗争。

  莱米的脚刚买进屋子,爷爷就拥上前,蹲下来狠狠香了她一下:“我的小莱米,想不想爷爷啊?”

  沈海森把单琮容推一边去,亲了莱米没被单琮容玷污过的右脸,心肝肉的叫着:“我的大宝孙儿,想姥爷了吧?”

  莱米为人处世很公平,她卸下肩上的书包,自己拿去放在沙发上,问他们:“姥爷、爷爷,你们今天上我家来干嘛?我周末才去看你们呢。”

  沈海森走到莱米面前,给她剥了一根小米蕉,递给她:“好莱米,你怎么只请你爷爷去你学校讲座呢?姥爷也想去啊。”

  沈海森一听莱米学校只请了单琮容去讲座,他心里就不乐意了。凭什么啊,都是院士,他还比单琮容早一年评上呢。给孙女挣脸儿的事,怎么能落下他。

  莱米说:“老师让我回来问问你们俩谁有空去讲座,爸爸说的,爷爷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气奶奶,就给他安排一点活,让他少在奶奶面前出现。”

  沈海森乐了,眼睛看向单琮容,耀武扬威地说:“瞅你瞎说,单琮容你真心机,我大孙女才不是因为偏爱你,才让你去她学校讲座。”

  单琮容:“你这人就得莱米治你,不然你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年纪大多作怪,你比我早一年多评上院士,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大。一天天的,真是见不得你那嘚吧样儿。”

  俩人说着又斗嘴了起来。

  莱米说:“这回讲座你们俩都别去了。”

  沈海森和单琮容面面厮觑,这是都失宠了的意思?

  “我要请许瑞爷爷来讲座。”莱米一想起钟默那副欠揍的样子,就有点儿气的牙痒痒。

  瞧不起谁呢他。

  许爷爷最疼她,只要她打一个电话给许爷爷,许爷爷一准从香港打飞的过来。

  沈海森和单琮容在对内斗争、对外一致抗敌的大政方针上十分默契,在小莱米面前软磨硬泡。

  “你请他干什么呀,嫌弃你姥爷和你爷爷啊?小莱米真不仗义,狗还不嫌家贫呢。”

  “人家拿诺贝尔奖呢,不是我不请你们,是你们咖位不够,我同学钟默嫌弃你们没拿过诺贝尔奖。”

  两个老头互相看了一眼,咬牙切齿:钟默?好的,老子记下了。

  当天晚上,莱米就给许瑞打去了电话。

  许瑞在电话里乐的胃都快抽筋了,对莱米说:“行,放心吧莱米宝贝,许爷爷一定替你治一治那个姓钟的。牛什么牛呢他!”

  于是第二天班主任又在讲台上宣布:“我们小莱米实在太给力了,这回科学讲座,小莱米为我们请来了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许瑞爷爷。同学们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和许瑞爷爷互动的机会,到时候可以合影哦!”

  同学们更是“哇”声一片。

  莱米不动声色地向钟默挑挑眉:怎么样,许瑞总够牛吧?我才不吹牛。

  钟默眼底有一丝震动,但表情依旧是那副面瘫脸。

  莱米在心里说:装,你就装。心里其实震惊死了吧?

  等到物理讲座的那一天,合影环节,许瑞笑得坏兮兮的,特地把莱米抱在怀里,冲着相机镜头大笑。莱米笑得太得意了,她特地让钟默站到许瑞边上。

  后来照片洗出来,老师发给大家。莱米每看一回那照片就笑,捧腹大笑地笑。

  照片上她和许爷爷,笑得也太狼狈为奸了,只有边上的钟默,被她的笑声嘲笑得像个受气包。

  太爽了!哈哈哈,看见钟默受气的样子,她的心情都快起飞了。

  莱米每次一放暑假,就被爷爷奶奶接去了他们家。

  爸爸和妈妈去新西兰度假了,他们说还要顺道去南极看企鹅。他们一年之中总有几次旅行是不带莱米的,他们结婚这么久,一直保持着足够的二人世界时间。

  莱米第一次见爷爷发脾气,就是在三年级的那个暑假。

  那一次,爷爷发了好大的火,把家里的瓷花瓶都打碎了好几个。

  客厅里乒乒乓乓的瓷器碎裂声,让莱米吓得面无血色。

  她听见奶奶在楼上卧室里的哭声。

  她去敲奶奶的房门,奶奶给她开了门,莱米看见奶奶哭得满脸愧色。

  莱米问:“奶奶,你和爷爷吵架了啊?”

  奶奶揩着残泪说:“没跟他吵,你爷爷吃醋发疯呢。”

  莱米眨眨眼:“有别的帅老头在追你吗?”

  奶奶被她问的破涕为笑:“是呢,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老的不能再老的黄历。你爷爷今天翻出一件东西来,气的直跳脚,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倔老头,越老越倔的慌。”

  莱米问她:“是件什么东西啊,能让我爷爷吃这么老大的醋?”

  奶奶转身去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团格子手帕。

  莱米皱着眉说:“这帕子好老,我在老电影里看过,上世纪的人特别喜欢用这种格子手帕擤鼻涕。奶奶你还留着这种老古董呢。”

  奶奶打开层层的手帕,莱米一阵恶寒,以为奶奶要给她展示陈年老鼻涕。

  结果帕子打开,是一枚璀璨的红宝石戒指,戒托还是黄金做的。

  那枚红宝石戒指的主石可真漂亮,台面特别大,还不漏底,切割的工艺也很棒。妈妈喜欢收藏宝石,莱米见识过她保险柜里的名贵珠宝,她知道这种颜色等级的红宝石,可以被划定为鸽血红,一种统领红宝石界的王者颜色。

  想起来爷爷因为这枚戒指吃醋,莱米很快就问道:“奶奶,这个戒指就是追你的帅老头送你的吧?”

  段汁桃:“是啊,如果不是上午我收拾箱子里的老衣服,我都不记得还有这枚戒指了。”

  莱米笑得甜兮兮的:“这个帅老头一定特别有钱,这种品质的红宝石,搁现在值好多钱呢。我妈妈保险柜里的红宝石,有的品质还不如这个。”

  段汁桃半眯着眼遥遥回忆:“也不算有钱吧……不过几十年没联络了,谁知道他现在有钱没钱呢。这戒指是他家的传家宝,我不能收。我得想办法去找找他,把这戒指还他,省的你爷爷跟我怄气。”

  莱米问:“那老头叫什么?我也留心帮你找找。”

  段汁桃随口一说,也不指望她一个小姑娘能帮她大海里捞人,“叫董学成。就是你们课本上董存瑞的那个董,学是学习的学,成是成功的成。”

  莱米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奶奶的这一句无心之言,她听者有意,在一个月后,她还真替奶奶找到了董学成这个老头。

  莱米爸妈的新西兰之旅,才刚落地当地的机场不久,就宣告了结束。

  沈岁进咳嗽得厉害,在飞机上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平时她也嗓子发痒偶尔咳一咳,但没有这次这么严重。她以为只是采访做多了,职业病而已。

  单星回联系了在新西兰的同学,开车带着他们俩去当地医院做了一次肺部造影。

  拿到片子的时候,医生的表情十分凝重,指给他们看片子上肺部的一个阴影。

  医生告诉他们:结节的大小超出了正常范围,1以上的肺部结节,考虑癌症的可能。

  而沈岁进肺部的结节,已经12厘米了。

  沈岁进的脚一下子瘫软了,在椅子上坐都坐不稳,还是单星回在身边扶住了她。

  她真的好怕,当年妈妈也是得这个病走的,差不多也是像她现在这么大的年纪。

  莱米还那么小……她不敢继续深想了。

  沈岁进一下就哭了,紧紧抓着单星回的手。上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要让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再一次在她身上发生?

  当天他们就买了直达的飞机,飞回北京。

  莱米从来没见过爸爸哭成那样。

  妈妈去医院做检查回来,他把妈妈哄去睡觉了,轻轻带上房门,转头就去书房大哭痛哭。

  莱米躲在书房外偷听,被这压抑又痛苦的哭声也吓哭了。

  妈妈身上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爸爸才哭成这样。

  她的哭声在门外没藏好,被书房里的爸爸发现了。

  爸爸开门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眼泪已经不见了,但是眼眶还是红的。

  他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温柔一点,但那笑容在莱米眼里显得既勉强又狰狞。

  “妈妈没事,只是需要多休息,有点咳嗽呢。”

  莱米马上说:“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哭。”

  爸爸打起精神逗她:“我委屈呢,计划了一个学期的旅游泡汤了,得陪你妈妈回来治咳嗽。你说妈妈欠不欠揍,等她病好了,我们爷俩一起欺负她,让她带我们满世界玩儿!”

  莱米有点半信半疑。

  不过爸爸从来不骗她,就像他出差答应给她买什么东西带回来一样,他一次都没失言过。

  莱米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不会骗小孩儿的爸爸,她最信任她的爸爸。

  窗外在下雨,一如这个家里阴沉的心情一样。

  不过第二天醒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了。

  放暑假莱米喜欢赖床多睡一会儿。昨晚她一直在思考妈妈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爸爸说的那样轻松。既然妈妈只是小病,为什么爸爸从新西兰回来,他紧锁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

  小莱米耿耿于怀了半宿,不知道几点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等她起来的时候,她发现天气晴了,阳光透进房间阳台的玻璃窗,在地上投射出一片灼热明媚的光。

  家里的阴霾像是被好天气感染,昨天那种死气沉沉的哀肃气氛,今天居然一点儿都不见踪影了。

  她揉着哭肿了的眼睛下楼,看见爸爸妈妈在沙发上搂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看电视里的非洲大草原纪录片。

  “莱米,你醒了啊?”菊姐率先发现她起来了。

  “醒了吗?”妈妈从沙发上转过头,冲她拍拍手张开怀抱,“对不起宝贝,妈妈昨天太难过了,见到你都不敢抱你,怕自己会当着你的面控制不住地哭。”

  莱米扬起笑脸,光着脚丫,一股脑地冲进妈妈的怀里。

  她在妈妈怀里扬起脸孔,委屈地问:“妈妈,你到底怎么了?”

  爸爸揉揉她的头发,笑得特别灿烂:“没事儿,结果出来了,普通结节,吃点消炎药多复查就行。不过北京的空气实在太差了,雾霾越来越严重,你爷爷奶奶让我们暑假去兴州乡下住一阵儿,乡下空气好,带你妈妈去养养肺。”

  莱米的情绪被他们带动,兴奋地说:“兴州?就是爸爸你的老家?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乡下呢!乡下长什么样儿啊?”

  爸爸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乡下特别好玩,可以粘知了、抓田蟹、钓黄鳝,夏天我们就在又碧又清的水库里游泳。”

  莱米一听,全是她没玩过的项目,激动地拍了拍小手,她可太期待这趟乡下之旅了!

  莱米长到九岁,第一次见到她爸爸的老家长什么样。

  爷爷奶奶的老屋,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垄,前面有一条不湍不急的河流。

  在乡下的日子,莱米丢弃了她的公主裙,她最爱在夏天还没燥热起来的清晨,和爸爸去田里收他们昨晚插在田里的钓黄鳝钩子。

  黄鳝看着黄溜溜、精明兮兮的,其实智商不太高还有点儿蠢,每天早上,莱米都能和爸爸收获十几条大大小小的黄鳝。

  妈妈最怕这种像蛇一样的东西,见了就插着腰、直跺脚地吼爸爸:“单星回你快把这东西给我拿走,恶心死了,你们爷俩是陪我来乡下养病,还是来堵我心口啊?”

  爸爸一把抓起黄鳝,捧到妈妈面前吓唬她。

  黄鳝扭曲的身体在妈妈疯狂跳舞,妈妈大惊失色地跑开,一边跑,一边还要回头骂:“讨厌死了单星回!”

  每每这时,爸爸就低下头,冲她挤挤眼,骄傲地说:“妈妈的话得反着听,你瞧,她一天要说好多遍:爱死你了单星回!”

  关于那个夏天的记忆,真的好满足好美好啊!

  悠长的乡下假期、一望无际碧油油的麦田、阳光、夜晚、泼洒在头顶数不完的星星、蛙声、蝉鸣、河流……

  哦,还有那几辆牛气冲天,从北京轰隆隆开来的特牌军用车,在乡下卷起一阵儿好大的硝烟黄土。

  村子里死了一位老人,因为是喜丧,所以整场丧事办的都特别喜庆。

  乡下的丧礼,莱米还是第一次观摩,唢呐声一奏响,后面就跟着一帮子吹吹打打。

  妈妈不让她去这种地方,怕她会受惊。

  莱米的好奇心驱使她,趁着妈妈午睡的时间,偷偷跑去那户吹吹打打办丧事的人家悄悄观望。

  莱米真的吓到了,不过不是被丧礼现场跳大神一样的民间歌舞者吓到,而是被丧礼上那个梳着小背头的身影吓到了。

  莱米不可置信地揉揉眼,再三确认,才发现在丧礼现场,跟着主人家一起治丧的小孩儿就是钟默。

  天!钟默怎么会在乡下?他老家也是兴州的?

  莱米躲在门口看,来往的宾客大多行色匆匆,没有谁会理会一个站在门口暗中观察的小女孩儿。

  她看见一个长相很威严的帅老头跪在一口棺材前号丧:“爹!儿子不孝……”

  莱米第一次亲眼见到棺材,好奇心大于恐惧。

  她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一下棺材,感慨:比电视剧里简陋的棺材可豪华多了,这户人家应该是乡下的大户,就连棺材都粉着金漆,雕花十分繁复。

  莱米的眼睛顺着棺材来来回回地扫视,然后她注意到靠在棺材边上的灵幡,上面的一串字里有一个“董公”的称呼。

  看来这户人家姓董。

  姓董,钟默怎么来这呢?

  当她的眼睛再次想去找人群里的钟默的时候,她的后背被人敲了一下。

  “啊!——”莱米吓得跳了起来。

  转过身,她发现钟默就站在她的身后。

  莱米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望。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然后又异口同声地问——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莱米说:“我爷爷奶奶老家是这儿的,我来乡下度假。”

  钟默:“哦,我陪我爷爷来奔丧。他爸爸没了。”

  莱米指了指棺材前跪着的那个帅老头:“那个是你爷爷?”

  钟默点点头,“是啊。”

  莱米向他丢了个白眼儿,学着他的语气和神态,傲慢地说:“吹牛呢吧!当我不识字啊?棺材里躺着的人姓董,董公,这家的后人姓董。你姓钟,奔哪门子的丧?!”

  “欠揍啊你单莱米!”钟默看见她那张不可一世欠扁的脸孔,忽然觉得她长得没平时那么漂亮了。

  莱米冲他皱皱鼻子:“瞧吧,你也觉得这样欠揍。”

  她两手一摊,睁着两只湿漉漉的黑眼睛,特别无辜地控诉他:“可是你平时就是一直这么对我说话。我没欠你钱吧钟大少?整的我欠你几似的。”

  钟默笑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不这样了。”

  莱米有点不相信他的话,一个人哪儿那么容易改掉自己的臭毛病呢?

  钟默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说:“他真是我爷爷,不过我奶奶很早就和他离婚了。我爸跟着我奶奶姓钟,所以我也姓钟。我奶奶和我爷爷离婚的时候,我爷爷压根也不知道我奶奶怀上了我爸,我奶奶脾性大,干脆就一直瞒着我爷爷。直到我爸快上小学了,我爷爷才知道有我爸这么一个儿子。”

  钟默补了一句:“我爷爷离过两次婚,不过后来又和我奶奶复婚了。他一直想把我爸和我的姓改回去,但我奶奶坚决不同意。”

  莱米被他说得有点晕头转向,不过她稍微在小脑袋里总结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他姓钟,是跟着他奶奶姓,并不跟着爷爷姓董。

  他们在门口说话,轰隆隆一辆军用车在门口尘土飞扬的停了下来。

  钟默冲着停稳当的巨物车挑了挑眉毛,对莱米说:“喏,我奶奶来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打扮特别时髦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了还精神矍铄,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嘴巴上擦着口红。

  莱米觉得她的气质和自己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姥姥还挺像的。

  老太太刚下车呢,就半摘下墨镜,露出一半的眼睛往钟默这边扫,声音洪亮如钟:“钟默,董学成呢?”

  老太太从来不在孙子面前正经称呼老伴儿“你爷爷呢”,而是直呼其名“董学成”。

  钟默指了指里屋,“跪那呢。”

  老太太重新把墨镜安回自己的鼻梁上,哼了一声,“别指望我跪啊,两个老东西,当初还是他们怂恿董学成和我离婚呢,说谁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忒缺德!”

  只有莱米赫然睁大眼——刚刚老太太在说谁?……董学成?!!!

  就是那个送她奶奶传家宝红宝石戒指的董学成??

  莱米惊讶到嘴里能塞得下一整颗鸡蛋。

  很多年后,那枚经历了岁月磨砺的红宝石戒指,兜兜转转地来到了莱米的手中。

  钟默为她戴上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的时候,莱米恍惚地想起了多年前小学暑假,那个遥远却又美好至极的夏天。

  那个夏天,她成了他的偏爱。

  麦田里的风呀,就这么一直吹。

  吹呀吹……掀起一阵又一阵沁人心扉的碧绿麦浪。

  回忆里的蝉鸣,格外悠远动听。

  她和他的故事,像她的父母一样,始于竹马、终于竹马。

  他们像她的父辈、祖辈那样——心动于年少,坚守于终老。

  作者有话要说:偏见小姐和傲慢先生,始于竹马、终于竹马,像他们的姓氏:单、钟那样,也是一个善始有终的故事。

  偏见小姐和傲慢先生会像他们的父辈、祖辈那样,一生彼此相爱与信任。

  朋友们,至此,这个横跨三代人的故事是真的结束了。

  感谢三个多月以来的相伴,祝你们的生活一切顺利、舒心,葡萄在这衷心为你们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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