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_九十年代家属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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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 73 章

  段汁桃开着车去首都机场接小姑子一家,单琮容则领命先去订好的饭店点菜。

  下午快四点,段汁桃在机场出口接到了小姑子单琮玉和小外甥谢近泽。

  小外甥的双满月是段汁桃带的,小家伙见了段汁桃,天生就喜欢亲近段汁桃,好像他还残留着婴儿时期的记忆似的。

  段汁桃是伶俐人,这趟北京行,小姑子只带了孩子,没见着妹夫一起来,段汁桃就知道这里头有文章了。

  段汁桃帮他们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放上后备箱,把准备好的两瓶矿泉水递到他们手里。

  小近泽指着矿泉水瓶,奶声奶气地说:“舅妈,我比较喜欢喝果汁,不喜欢喝水。果汁甜甜的,我们小朋友都喜欢吃甜的食物。”

  段汁桃笑了,心想小家伙的嘴可真灵啊,喜欢喝带味道的饮料。

  单琮玉头疼的说:“这是哪儿呀?到了外面就别讲究这么多,有口水喝就不错了,喝水才健康。”

  平时在家里,儿子被他爷爷奶奶宠成了个混世魔王,想要天上的星星,他爷爷奶奶都恨不得开着宇宙飞船去给他摘下来。单琮玉正愁公公婆婆每天给儿子榨果汁喝,惯着孩子从来不给喂水,渴了不是给买乱七八糟的饮料,就是在家鼓捣各种甜到齁的果汁。

  七岁了,因为日常糖分超标,不管单琮玉有多精心带他半年去牙科诊所涂一次氟,谢近泽依旧是满口的蛀牙。好在马上就是换牙期了,单琮玉巴不得儿子那口磕碜的蛀牙,赶紧全换下来,在这期间她一定要牢牢盯住他,不让他多喝甜饮料。

  由于带着孩子,单琮玉就坐在后排和孩子一起坐。

  段汁桃发动汽车,驾驶技术有模有样的,让人一点瞧不出来她是才提了新车的新司机。

  单琮玉笑吟吟地看着嫂子,问:“我哥这大忙人,国庆放假还在实验室呢?”

  段汁桃从后视镜里看着妹子,心情愉悦地说:“没呢,你上北京来,他手头再重要的事都得放一边去。我让他先去餐厅点菜了,飞机餐不好吃,你们午饭肯定没吃好,咱们一会儿到了饭店就能直接吃饭。”

  小近泽在后座哇哇大叫:“舅妈,有烤鸭吗?我说国庆要上北京玩,我同学让我来北京一定要吃北京烤鸭!”

  段汁桃:“有有有,你舅舅这会儿肯定在饭店给你点大烤鸭呢!果木烤的,鸭皮又脆又甜,小朋友最喜欢吃了。”

  小近泽拍掌叫好:“舅妈,你对我真好!我妈一直和我说,在我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你老是抱我,对我特别特别好!”

  这是琮玉把孩子教的好。一个好的家长,从不会让孩子在人情世故的冷暖里受到伤害,她会说好多美好的事情,去温暖孩子的童心。

  孩子天真无邪的童音,说的段汁桃有些羞愧。

  她搬出兴州这么多年,其实和这孩子是没什么太多接触的,就连逢年过节,她都没给过几次零花钱和压岁钱。偶尔从香港给他寄过去玩具和书,琮玉还死活要把钱打给她。

  段汁桃给她汇过几次款,琮玉知道了她的卡号,只要段汁桃一买什么东西邮到兴州去,段汁桃的银行卡号就会入账一笔不小的数目。很多时候,汇的款都超过她买礼物的价钱了,弄得段汁桃很少敢给小姑子家正经买什么东西。

  “谢宣国庆要值班呐?怎么不跟你们娘俩一起上北京来?”段汁桃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着,实际上眼睛已经偷瞟后视镜里的琮玉了。

  单琮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嗯,十一他单位得派人值班,今年轮到他了。”

  段汁桃抿了抿嘴,没继续追问下去。

  印象中,琮玉是不怎么喜欢打扮的。当初和谢宣谈恋爱的时候,段汁桃去裁缝店给她裁两身花裙子,都没怎么见她常穿,更别提搽口红和化妆了。

  后视镜中的琮玉,三十出头的年纪,烫着风韵十足的长波浪发型,气质妩媚天成。尚是年轻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就连口红的颜色都是娇嫩的粉红。

  女为悦己者容,段汁桃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以前单琮容和她分居两地,她才没心思捯饬自海刻焓谭罟偶逡┌疽┡钔饭该娴摹r荒甑酵分挥械ョ莼乩吹哪嵌问奔洌虐炎约菏盏南窀鋈耍非械乃担前炎约菏帐俺闪艘桓龌岵氲阆惴鄣呐恕

  琮玉原本不爱打扮,现在这样注意她自己的妆容和穿着,段汁桃不是觉得不好,生活需要精致没错,但她怕琮玉性情大变其实是内有乾坤……

  作为嫂子,公婆不在了,自己就是琮玉的家长。长嫂如母,段汁桃决定晚上和琮玉睡一张床,好好和她谈谈彼此的这些年。

  在烤鸭店吃了烤鸭大餐,小近泽坐在车里回家属院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描述着片烤鸭师傅高超的刀工,说师傅的刀像奥特曼胸口的激光,能把那么大一只烤鸭大卸八块,片成薄薄的小片,让人一口一片,吃的停不了口。

  小家伙在外面实在太兴奋了,这让段汁桃想起了儿子单星回小时候,好像所有的男孩子,十岁以前都是这么让人头疼。

  就连大文豪鲁迅,都时常在和友人书信中各种吐槽儿子,比如:我希望他快过二十岁,同爱人一起跑掉,那就好了。

  好像每一个家长对孩子的期望都是:能不能再多睡一会儿?睡着是天使,醒着是魔鬼。

  每个家长最害怕的事:孩子放假;最高兴的事:孩子开学。以及家长最大的梦想:孩子赶紧跟爱人跑掉吧,拜托!把我孩子接盘过去吧,恩人,我真的会谢!

  大概谢宣在家经常亲自动手为儿子洗澡,等到晚上单琮玉要给儿子洗澡的时候,小家伙在床上蹦蹦跳跳,就是不让妈妈把他抓着,还十分淘气地叉腰说:“爸爸说了,男孩洗澡,女生要避开羞羞!”

  死活都不肯去卫生间洗澡,气得单琮玉只想把小屁孩的屁股脱下来暴打。

  无奈,作为家现存中唯一的男丁,单琮容只好笨手笨脚地去给小外甥洗澡。

  单琮容一边给小外甥洗澡,一边被小外甥泼的满身是水。

  家里没有小孩专门的洗澡盆,单琮容就把他拎到浴缸里。

  都说外甥像舅舅,看着小家伙天真无邪地在浴缸里用小脚丫拍打着水花,单琮容一时老泪纵横。

  儿子小时候也是这样吧?真可惜,他从来没给儿子洗过一次澡,儿子好像突然就长这么大了。

  成长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等他追悔莫及的时候,儿子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单琮容很少在人前落泪,却在小外甥面前哭得像一个孩子那样。

  小近泽歪着小脑袋,好奇地说:“舅舅,你怎么哭了呀?你的眼睛也要洗澡吗?”

  单琮容一下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

  今晚他的任务艰巨,不仅要给小家伙洗澡,还要肩负起给小外甥□□的重任。段汁桃拉过他到一边,悄悄地说:“你发没发现琮玉变了?”

  单琮容丈二摸不着头脑:“变了?没啊……”

  段汁桃掀了白眼,觉得他不开窍,“你眼睛白长脑袋上了。你亲妹子变漂亮了,喷香水、烫头发、化妆、穿高跟鞋,这几样,琮玉以前哪一样都不喜欢。”

  单琮容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是更有精气神了。”

  段汁桃觉得同他讲这些简直鸡同鸭讲,指望他一个大男人去发现这些细节,比登天还难吧!

  夜里,指导单琮容哄好了孩子,琮玉才转回了客房,躺在床上和段汁桃闲话家常。

  嫂子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睡,琮玉心里有数。

  她嫂子虽然文凭不高,但人特别机灵,什么事一点就透。她是嫂子养大的,身上有什么事儿,根本瞒不住嫂子的眼睛。

  琮玉开门见山地说:“我和谢宣没吵架,他是真值班来不了。他们单位每个科室,每年长假都得轮着值班,今年刚好轮到他们科室。”

  她像小时候那样,会在段汁桃劳碌了一天之后,贴心地为段汁桃捏捏肩。

  “嫂子,有些话,我从来不敢对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说,就连我哥我都不会说。但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对我最亲的人,我对你没有保留。听了我后面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我大逆不道,特别不像话,但我这颗心一直悬着很久了,实在没有发泄的口子了。”

  段汁桃盘腿坐在床上,心如擂鼓,但是面上却装的十分镇定,甚至用那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你嫂子能扛事儿,什么事我都能受得住,你说吧。”

  单琮玉咽了咽口水,“嫂子,你有没有在婚姻里开过小差,走过神儿?”

  段汁桃的心咯噔一下,不说话了。

  “我和谢宣这半年相处出了点问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我突然就心不在焉了。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年,结婚的第七年,俗话说的七年之痒吧,还是来了。”

  单琮玉披垂的头发,时不时蹭到段汁桃的肩窝里,段汁桃此时内心大为震撼,一点儿感受不到身上的痒痒。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琮玉说,“是我们单位新来的一个男同事。比我小六岁,大学刚毕业没多久。他知道我有家有室有孩子,但他还是和我表白了。我能怎么样呢?我是他的直属领导,工作中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起初我对他一点都不动心,但每天在同一间办公室呆着,我开始渐渐会注意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是不是能显年轻一点,又或者我的发型,有没有赶上新潮。我从来没对他说过除了工作以外的事,私下也没和他有过什么交流。但我知道,我就是变了。谢宣很好,甚至这么多年,每天晚上都会削一个苹果放在我的床头柜上。我觉得好对不起他,心里很难受。为此,我还偷偷去看心理医生了,心理医生问我有没有把那个男同事假想成过性幻想的对象,我点了点头。医生说我这应该是属于精神出轨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是成年人的世界,被允许的‘开小差’。真的是这样吗,嫂子?”

  琮玉太苦恼了。

  平心而论,无论是公公婆婆,又或者是丈夫,都对她特别不错。甚至连孩子她都不用自己带,一直交给保姆。谢宣这个爸爸,比她这个妈妈都当的称职。他会给孩子洗澡、擦屁股,她不会。

  很多时候,她把孩子视作一个玩具,以旁观者的姿态,观摩着这个时刻易怒的玩具,觉得他好玩。但玩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就会觉得腻。

  明明爸妈和哥哥嫂子这么疼爱她,给了她很多爱,但她好像没办法把这种无私献祭式的爱,传递给自己的孩子。

  她是自私的吧?她不是好妻子,不是好妈妈吧?

  琮玉越想越自责,最近总是没由来的情绪沮丧。偶尔心里闷到实在透不过气的时候,还会在脑子里生出一些极端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好卑鄙好龌龊,明明生活中的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值得珍惜,但她却一点提不起兴趣去好好拥抱它们。

  段汁桃静默了很久,一直在肠子里组织语言。

  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把话给说重了。

  如果单琮容知道这些,以他老古董的那套,没准还会打琮玉一巴掌。单琮容和他爹都是极其专一的人,老单家绝对不能出一个对婚姻生有二心的种儿。

  段汁桃顿了顿嗓子,安慰说:“琮玉,嫂子念书念的不多,文化水平没你高,说的话可能土了点,但希望你能听进去。咱们人呐,为什么比其他的动物,鸡啊鸭啊鹅啊高级多了?就是因为咱们有七情六欲。不仅咱们大人有七情六欲,小孩儿也有七情六欲。可小孩爱闹脾气,满大街都是为了一根冰棍、一颗糖赖着不肯走的小孩儿,真是就是闹的满地打滚。他们是孩子,还小,克制不了自己的七情六欲。他们是直肠子,大脑处理不了太多复杂的选择,看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并且不达目的不罢休。可咱们是大人呀,成年人的很多。对钱的、对男女的,这些统统都是作为人,最真实最直接的感受。但嫂子觉得,咱们女人有时比男的更成熟更有分寸,别人都说咱们女人特别伟大,你瞧生孩子的十级阵痛咱们都能应付下来。你也长到三十几了,是一位有学识的成熟女性,嫂子特别相信你,你绝对能控制、处理好这些最常见的。你是琮玉,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子,你才不坏呢,你是我眼里最好的妹子。再说,咱们女人享受的就是男性的追捧啊,这说明咱们有魅力!处理好了,也没什么,就当一阵风飘过去,咱们日子照样过。”

  单琮玉的眼眶微热,嫂子永远都是这样,她有一颗极会宽慰人的心,善良并且包容。

  琮玉重重地点头,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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