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徐舒(初见)_我的病人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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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徐舒(初见)

  我从外面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一个人,看样子他们为这场谈话专门清空了无关人员,我推开会议室沉闷的大门,齐刷刷4道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我微微弯腰打过招呼。

  郭靖放下余烟袅袅的纸杯,不用说纸杯里一定是普洱,因为老大只会拿普洱招呼重要的人。

  “老大?”我咨询性的叫他。

  他招招手指着专门为我空出的位置:“坐吧”

  我在老大和郭靖以及一老一少的注视下坐在他们预留的位置上,一老是上年纪的妇人,一小是郑橡。

  从我进入到落座,郑橡一直显得有些浮躁,我微微点头再一次逐个打招呼。

  “让我们暂且省去那些多余的客套,有这场谈话是因为我们听说你和嫌疑人的关系有不同寻常的进展,经过我们重新商议后,决定告诉你一些事实,免得你走错”郭靖开口简单明了。

  老妇人看向郭靖再次向他确认要说出来事实吗?

  “俞医生是医护人员,院方一直要求公布双胞胎小时候的经历,说这样会方便医生诊断,所以麻烦你将她们在福利院的经历再叙述一次”郭靖道。

  原本什么都不公布的警方,在我与夏鸥确立关系后,开始向我开诚布公,这是为什么?是院方担心我个人施压的结果,还是有其它什么原因?

  不管怎么说能了解到她的少年事迹,就能分析她的心理发展,还能收集到大量有用的信息,能有今天这场谈话,相信老大他们一定多方协调付诸了很多努力。

  老妇人本有犹豫,直到再一次得到郭靖的点头才开口:“你好,我叫徐舒,是林县福利院的院长”

  “你好,我是俞建风”

  “我听过”

  “那您方便开始了吗?”我问。

  “6年前我们收了一对12岁的双胞胎”她喝了一大口老大的普洱,润了润喉,像是要开始叙述一个冗长的故事。

  6年前,刚下过雨的林县派出所民警带来一对浑身是血的孩子,大的叫夏烟,小的叫夏鸥。

  我们福利院头一回一下子来那么多民警,那个大点的孩子牵着民警的手一言不发,小一点的孩子一直在一个女民警的怀里抽噎,当时院里不少孩子们躲在角落里远远的打量着浑身血污的她们。

  牵着夏烟手的民警很和气的告诉我:“附近高速公路车祸,救出来两个孩子,车上证件都被烧毁,目前暂时联系不上孩子的亲属,所以只好先送来这里”

  我们福利院要本就是援助孩子们的机构,我没理由推辞拒绝。

  我当时见她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我们这种小镇里出来的孩子,以为她们顶多只会在这里住两天,很快就会被家里的其他亲人给找回去,但是没有。

  她们的身上血渍刺痛当场不少做母亲的女同志的心,我们给她们准备了两身衣服,让她们去洗澡换掉身上的血衣,那时候夏烟很顺从的跟着院里的大孩子离开,但夏鸥一直抱着女民警哭着喊着时候自己要去天上做星星,几个大人连哄带骗都不起任何作用。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编撰人死后去天上做星星的故事,好几个大人又编了其她的故事,想连哄带骗安抚下她的情绪,但是没有任何作用,她依旧啼哭不止,本跟着大孩字离开的夏烟,听到夏鸥的哭声折回来柔声安慰:“小鸥,跟姐姐去换件衣服好吗?”

  她们亲属之间安慰比我们的安抚更有效,夏鸥听见姐姐的声音瞬间止住哭声,抽抽搭搭的从女民警的身上下来,当夏鸥从她身上下来以后,我们才看到她的警服被染红了一大片,蓝色染上红色非常明显,是被夏鸥身上的血迹印上去的,。

  女民警当然是不在意这些血迹,她只希望能哄好失去双亲的小孩子,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那个大一点的那个孩子十分慎重的对她鞠了一个躬,很愧疚的道歉:“对不起”

  女民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什么道歉,她原本以为双胞胎会很难分辨,但是她知道这个道歉的孩子是姐姐,听说当时消防队扑火的时候,她一直盯着被烧的火光冲天的车子

  她接到出警电话到达现场曾看到这个稍大的孩子问过同僚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当时有人告诉她她的父母去了天堂,自得知答案以后她就一直沉默着,再次说话便是这次道歉。

  “没事的,道什么歉?跟那个小姐姐去换衣服吧”

  夏烟很郑重其事的回道:“我妹妹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替她向你道歉”

  女民警拍了拍夏烟的头:“没关系的,阿姨不介意,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真可惜…”

  小夏鸥本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片混乱中她看到姐姐因为自己在向别人道歉,哭的更加的伤心。

  明明是一对双胞胎,性格却迥然不同,没人知道原因。

  趁着两姐妹去洗澡换衣服的间隙,我和民警办好一系列交接的手续,她们刚住进来的几天,那些办案的民警会隔三差五会来看看两个小姑娘,尤其是那个女民警,她每次来都会带很多吃,毕竟是自己亲手一路抱过来的。

  其实当时小姑娘在她怀里颤抖的时候,她只懂得一个劲的拍孩子,手法很生疏,一看就是没有孩子,所以连抱孩子的姿势都是错的。

  但是夏鸥一直很喜欢那个阿姨,可惜后来她被调走了,夏鸥还曾追着她的车子跑过,可能太缺爱,所以把她当做母亲了吧。

  派出所每天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总有很多琐碎的小事,所以来看两个孩子的人慢慢减少很多,到最后一个也没有。

  夏鸥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福利院门口的台阶上,一坐就好几个小时,日头毒的时候经常被晒的皮肤通红,没几天肤色就变的和这里的孩子相差无异。

  相较之下她姐姐夏烟比她要让我们省心,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帮院里的一些孩子做些事情,福利院里面基本都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她的出现减轻我们不少的负担。

  夏鸥大概在福利院门口坐了有一年,不分春夏秋冬。

  春天的时候天气暖和坐在门口权当是嗮太阳,但山区夏天的太阳光晒在皮肤往往会感到一阵刺痛,她被晒伤过好几次后,依然没有放弃,只是学聪明了,会坐在树影子下面等。

  等待是一个很漫长的事情,四季变更也只是天地一瞬,她坐在门口等待最舒服的季节是秋天,最痛苦的是冬天,冬天天寒地冻,到处都是风雪,空气里人哈出气都能凝成冰渣子。

  酷热没有阻挡住她守在门口的坚定决心,严寒当然也没有。

  她固执的坚守在门口,谁劝也不听,就连夏烟的劝解也没用,她仍是我行我素,拿出犯人誓要坐穿牢底的态度和信念坐在门口等。

  但一个人的坚定意志没有多坚强,它很容易就被自然与现实击倒。

  严冬里她坚持一段时间后病倒,病的迷迷糊糊当然爬不到门口。

  被发现的当晚送去医院的测量体温已经烧到40°,非常严重,如果继续烧下去,人很可能就会废了,好在发现及时,就诊也算及时。

  自那夏鸥高烧过后她再也不许夏鸥冬天傻等在门口,她知道她们的父母接不了她们回家了,她们所谓的亲人也不会来接她们。

  夏烟是个倔脾气,夏鸥也是,与夏烟不同的是,她会对她的姐姐妥协,但当她真的犟起来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

  在这件事上夏鸥没有像夏烟妥协,所以夏烟就只能陪着她在门口等。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夏烟也病倒。

  夏鸥发觉姐姐半夜高烧发的滚烫的时候诧异不已,手足无措。

  平日里即使夏烟表现的再成熟,但她不过也只是个小孩子,

  当时她已经烧的神志不清,她对这个将要独留于世的妹妹十分不放心,断断续续的交代:“以后…不许坐在门口!不要不和那些小孩子说话…否则…会被孤立的…我…要去见爸爸妈妈了…真好”

  一场高烧她误以为自己将要死亡,她感到身上忽冷忽热,整个人脱水无力,可她不敢闭上眼睛,尽管她真的眼睛酸涩,疲惫无力,只想合眼昏睡,她强撑着精神抓紧夏鸥的手:“…可我放心不下你啊…不放心啊”

  “姐姐!”

  “你…要保护好自己!每天饭点早去排队…这里不是家里…我不能再护着你…”

  “你不要做星星,你不许去做星星”

  “星星也很好,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不会,一点也不好,做星星一点也不好,星星听不见我说话,他们不能在我身边”夏鸥真正的害怕了,她后悔自己的任性:“我以后再也不去门口,我不等爸爸妈妈了,你不要去做星星”

  夏烟高烧之前奢望与眼前人,夏鸥选择了奢望,或者说是她心中为灭的希望吧,其实就是奢望。

  真正能陪在她身边的眼前人快要死掉,她才彻底恍悟过来,她彻底的慌了,她以为姐姐真的也要去做星星,她不喜欢星星,非常讨厌,泪水连串的像葡萄似的涌出,模糊了现实的世界。

  发烧感冒确实有一定几率会死人,但是几率很小。

  夏烟的高烧挂了几天水就好了,好转后的她再没提过那晚的话。

  因为夏鸥已经不再固执的守在门口。

  51徐舒(举报)

  夏鸥不在固守扎根门口后新的问题又出现,她与夏烟不同,夏烟能够照顾年纪较小的孩子,非常的让我们省心。

  而她却不习惯院里乱糟糟的摆件,不和脏兮兮的幼儿游戏,也不与粗声大气同龄人交流,对破旧不堪的玩具更没有兴趣,这些我们都能理解,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能已经过了玩那些不入流的玩具的阶段,但是不与人交流这是非常大的矛盾。

  虽然她从没对任何人,任何事流露出过鄙夷的神情,但她那副样子非常的与众不同,说的直接点就是格格不入。

  这些给她带来很多不良影响,她非常的不受孩子们待见,三天两头我会收到各种各样的举报,理由千奇百怪,让人很啼笑皆非,都是些小事,但非常的让人头疼。

  因为我知道所有矛盾的聚集点根本不在于她执着在饭前洗手,从不参与他们的游戏,晚上熄灯后要更换衣才肯上床睡觉。

  相较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真正的重点是她来福利院很长时间却依然没能融入集体生活。

  关于融入集体生活这一点,夏烟比夏鸥好太多,夏烟从没有被人告状到自己这里来一次,这些被罗列的无聊小事成为了夏鸥的专属,那些举报她不否认全部照单签收。

  我们考虑到孩子们的心理健康,专门和夏鸥聊过,我们也非常希望她能尽快融入到我们集体的生活中来,但是每次都无果而终,她非常的倔强,非常。

  因为夏烟一直很听话,很完美,很融入,所以我们找到夏烟,希望能通过她再次说服夏鸥,我想只要夏烟肯向妹妹开口,她一定会听,介于夏烟一向很听我的话,这样也算是能见解说服夏鸥和她沟通。

  周二的中午,食堂的饭菜一如既往的一般,我将夏烟叫来办公室。

  “最近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吗?”我问着千篇一律的官方开场白。

  “没有,很好”她回着千篇一律的官方答案。

  “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发生吗?”

  “也没有”

  “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有很多”

  “具体有哪些呢?”

  “我没有刻意的去记住一些东西,所以我一时想不到”

  “最近低年级的孩子怎么样?”

  “玩具和桌椅如果能换成新的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但我觉得如果能补充新的图书会更好”

  她将话题带上有点不好解决的方向上:“嗯,我知道了,最近夏鸥怎么样?”

  “她很好”

  “是吗?你觉得她哪里好?”

  “她一直都很好,您这么问是觉得她哪里不好吗?”她问。

  “看看”我将桌上挤压了不下上百分的举报递给她:“我想你可能需要好好的和她沟通一些问题”

  夏烟皱眉接过举报信大致翻阅了上面的两三封后,便没有继续往下看,她仔细的整理好那叠举报,修整整齐后恭恭敬敬的放回原处站的笔直:“院长,您认为这些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吗?”

  “这要看您认为饭前洗手和穿睡衣睡觉以及15岁的少女不玩玩具是不是一个错误的事情”她说。

  她一向聪明,但是现在不是比谁更会绕圈子的时候:“不,问题不在于这些”

  “那您认为是什么?”

  “你们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她还是不能和其他人融入,这非常不利于她的成长”我先将问题和担忧阐述清楚。

  她丝毫不在意的回复:“融入一个无法说服自己的圈子,我认为是对自己灵魂的强奸,我没有理由说服她强奸自己的灵魂”

  我其实非常不屑她用这样态度和我说话,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假装成熟大人的小孩子,,明明站在我面前的人只是个15岁的孩子,但我总觉得她不是一个孩子,又是一个孩子,她身上有着我不喜欢但是又欣赏的东西,她好像听任何人的话,但又好像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我决定提醒她现在的状况以及她在这个状况下的做法:“可你不是一直都做的很好?”。

  面对我意有所指的嘲讽,她这样回复:“这是我的选择,我的选择不代表我认为它是对的”

  她的这句话让我的嘲讽变得非常的没意思,还衬托的我目光短浅,我作为一个成年人,能够看到这个矛盾一旦被激化可能会被造成的后果,还是想提醒她:“你这是纵容她,溺爱她,总有一天你们会为此吃亏,付出代价”

  “我并没有纵容她,溺爱她,我只是知道她没错,错的只是环境,她会离开这个环境,我不希望她沾染上这个环境里的习惯”

  那场谈话下来,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谈到白热化的时候,她站姿依然还是那么笔挺,她的态度里没有着自命不凡的炫耀,语调平平淡淡但却句句都在顶撞。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那种撕裂般的怒吼,也没有委屈的哭诉,更多的像是临危不惧,我被显得像一个审讯特工的老巫婆,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有这一场谈话我才注意到她的身上其实也有与夏鸥一样的自命清高:“你看不上福利院的孩子?”

  “我没有看不上任何人,我只是不认同一些人的生活方式,我不会对别人去过多评价,同样也不会在意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哪怕这些无意义的东西会成为你们道路上的障碍?”我问。

  “如果院长您也认为,我们就应该活的脏兮兮,像个路边的野狗只求温饱,礼仪荣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我依然不会去和我妹妹谈及这些,我知道,她没有错”

  我之前一直觉得夏烟是个比夏鸥要听话的孩子,至少她不会与旁的孩子格格不入,能够听进去大人的话,可在她说完这一番话之后,我发现夏烟骨子里依旧和这里的孩子不同,即使她看上去与那些孩子差不多。

  镇上的老人认为可以从一个人小,看到一个人老,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准确的话,那么我认为我眼前的那个孩子将来会有一番作为。

  虽然我不喜欢,但是她说的那些,坚持的那些坚持其实都是正确的,我只是不愿意呀承认,我们院里的孩子的思维都被绑定在这个小小的福利院,眼界被僵化定死在这个小镇。

  麻雀窝里如果能飞出凤凰,那也许她就会是那样的凤凰,我不再试图让她去与夏鸥沟通,拉着她融入这样的集体生活,虽然这样的集体生活是常态,我内心复杂道了一句:“出去!”

  她们姐妹的眼睛一直都很会说话,但是我从来读不懂夏烟眼睛里的言语,她退出去前很恭敬的对我说:“抱歉院长,可能我的想法和说辞令您不适,我知道您的好意,您的好意我收到了,如有机会今后我会报答您的”

  她算的上是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吧,我其实想过收到她报答的几率,想过这个机会的概率,只是没想到生命会直接把这些变成零。

  我其实是欣赏夏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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