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_云翻雨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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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成仙成妖又如何?!不管是仙、妖还是人,同样都冷漠无情,同样都自私,在梅廿九眼中,并没有任何分别。

  花神劝说不下女儿,无奈地只好离开。

  可梅廿九看着花神高大而又落寞的背影,却不由悲从中来,她伏在床边不住地流泪。

  一旁的锦衣劝道:“小姐,你莫要如此悲伤,否则该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梅廿九闻言方才渐渐收住了眼泪。她抬起泪眼看着面色苍白憔悴的锦衣,低声道:“锦衣,你——”

  锦衣抬头望了梅廿九一眼,红肿着眼眶含泪道:“小姐,我现在只担心洛王爷与也狼他们有个什么不测——”

  梅廿九叹了一口气,将心头的恐慌与无助感压抑下去,她伸出纤手抚着锦衣的肩头,道:“别怕锦衣,我会想办法的,如今我们只有靠自己了。”

  “可是小姐,你还怀有身孕……”锦衣担忧地看着梅廿九,她怕梅廿九操劳忧心过度,对胎儿不益。

  梅廿九低头看着自己还很平坦的肚子,不由用素手摩挲着小腹,她苦笑一声,道:“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可是,也许,这就是它的命运吧……”

  话语刚毕,梅廿九想起了什么,对锦衣道:“锦衣,我怀有身孕的事情你不要对外人提起,王府里之前就有不少人一直想陷害我,如今又有蛇怪出现,诡谲重重,不告诉他人我有孕在身,也算是一种自保吧。”

  锦衣低声应了,梅廿九让锦衣去休息,自己则拉过锦被盖在身上,她躺在床榻上,睁着一双如水的剪眸看着床帷,却难以入眠。

  宸天,你在哪儿?!虽然我是恨你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要好好活下去!

  你,你知道么,你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

  塞外浩瀚明月,漫漫漠海何处是岸。

  风起云涌后将一切尘埋于此,痕迹皆无。

  那是怎样的一种荒凉,直让人渐生恐惧,随即剩下的便是无止境的绝望。

  洛宸天抱着也狼,带着残余的部队突出重围,随后便与部属四下散开来。

  李兴手下的官兵要缉拿的目标是洛宸天,因为李兴人多势众,洛宸天担心他的人马被围困,因此让部属们各自逃亡去,自己则将追兵引开,这样他属下精兵逃脱的胜算更大些。

  洛宸天带着也狼一路快马疾弛,敌兵在后边穷追不舍,洛宸天骑马跨涧越溪,穿过树林,直朝一座深山里奔去……

  这座荒野深山由于山势陡峭,易守难攻,紧追在洛宸天后面的士兵正待追杀进去,小头目便一扬手阻止了,“不必再追,李将军有令,我们只要将洛宸天围困在山谷里,让他活活饿死冻死在山里就可以了!”

  洛宸天带着也狼奔进了山谷腹地,找了个栖身的山洞躲藏了起来。洛宸天将也狼从马上抱下,只见也狼已经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而洛宸天受了伤的胳膊也已变得乌黑发紫。

  洛宸天吃力地将也狼抱进洞中,将他放在洞中一个干燥的石台上,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内里装着的护心丹丸倒在手心,他先给也狼喂下两颗,随后自己也服了两颗下去。

  洛宸天低头察看着也狼的伤势,只见也狼的胸口还插着乌珠偷袭的钢枪,钢枪没入很深,不过幸好,离也狼的心脏还离了两寸的距离。

  洛宸天稍微松了口气,他看着也狼低声将其唤醒,洛宸天道:“也狼,你忍着点,我将你胸口的钢枪拔出来。”

  也狼费力地睁开眼,嘶哑道:“爷,我,我还活着么……”

  洛宸天道:“废话,你若死了还能看到我么?少说话,你忍着点,我替你拔出钢枪,你若是受不住疼,就多想想将来伤好了和锦衣成亲的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也狼虚弱地点了点头,他抽动嘴角想朝洛宸天露个微笑,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只听“咄——”地一声,也狼胸口的钢枪被洛宸天一把拔出,也狼的伤口顿时鲜血四溅!

  洛宸天立即为也狼点了穴止血,随后往他的伤口洒上金创药,撕下自己衣襟的下摆,仔细地为也狼包扎好伤口。

  刚替也狼包扎好,洛宸天便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血液翻腾,他只觉得胸口一甜,嘴里喷出一口腥甜的鲜血,那血竟是黑色的!

  也狼惊叫一声,“爷,爷,你怎么了?”他想扑上前看个究竟,无奈他身受重伤,无法动弹。

  洛宸天向后踉跄两步,他找了块石头,倚坐了下去,他喘息着,低声道:“我被黑衣人偷袭刺中了一剑,那剑上有毒……”

  “爷,都,都是我连累了你……”也狼内疚地说道。

  洛宸天摇了摇头,道:“这怎能怪你?!只恨李兴那个奸贼竟敢反了!”

  洛宸天说着,挽起衣袖,只见他那条胳膊已经变得紫黑,那毒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他的肩肘,而他那张疲惫不堪的俊脸也有隐隐青黑之气。

  洛宸天抽出腰中的短剑,用力地在伤口上一划,黑色的毒血慢慢流了出来,而洛宸天则闭上眼开始运气调息着,欲将胸腔泛起的毒气压下去。

  但是他胸腔内的毒气经过运气竟不可抑制地翻涌着,五脏六腑也如翻江倒海地燃烧着,洛宸天几乎被这巨大的痛楚吞没。

  洛宸天完全控制不住散乱奔流的真气,全身的骨胳隐约在“咯咯”作响,每一口呼吸都如同是把冷刀子插入肠胃,似被人投入了地狱炼炉。

  洛宸天低声道:“好你个黑衣人,竟然使了无解剧毒……”

  也狼见状大惊,他颤声道:“爷,您,您没事吧?”

  洛宸天苦笑一下,道:“看样子,我是不能活着出这个山谷了……”

  “不!爷,您,您不能——”也狼心神俱裂,他看着洛宸天哽咽道:“爷,咱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活着回到洛王府,您,您不是说过,九夫人还有锦衣她们都在等着咱俩回去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高大健硕的也狼却忍不住热泪盈眶。洛王爷不能死,也狼他还没报答洛王爷的救命之恩呢,王爷救了他两次,他却无以为报。

  洛宸天抑制住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努力保持心神清醒,他看着也狼惊慌失措的脸,勉强笑道,“没事也狼,我运气控制住毒气,你,你赶紧养好伤,我,我还指着你救我出山谷呢……”

  话虽如此,洛宸天却已支撑不住剧毒发作的痛苦,他弯着原本高大颀长的身体,整个人蜷成一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渐渐地,他已开始意识模糊起来……

  朦胧中,洛宸天仿佛又见到了梅廿九那张美丽而羞怯的脸庞,他张开干涸皲裂的嘴唇,喃喃低语道:“阿九,九儿,我……”

  他还未说完的话是,我回不去了,阿九,请你原谅我,我食言了……

  洛宸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听不到也狼在他身旁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了……

  ……

  “宸天!”梅廿九从噩梦中惊醒,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全身都是冷汗。

  床帷幕被拉开了,原来天色已大亮。

  青青和晴影已经在床榻前等着伺候梅廿九了。青青俯身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做了什么噩梦了么?”

  梅廿九怔怔出神,她还没有从惊恐与担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见洛宸天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而她想上前去拉他,却怎么也触摸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面前痛苦地挣扎着……

  这个梦真实得让她心惊肉跳。

  梅廿九下了床榻,匆匆梳洗过便带着锦衣出了院门,她要去问问二哥洛宸星,让他去打探打探洛宸天的消息。

  梅廿九和锦衣顺着长长走廊步履匆匆地走着,迎面却遇上了一脸忧色的江馨兰。

  两人面对面,江馨兰见到梅廿九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忧虑,讥笑道:“又是你,这么匆忙是要上哪去呀?是赶着去会野汉子么?”

  “你!”锦衣秀眉一挑,护主地正要回腔,梅廿九却轻轻一摆手阻止了锦衣,她淡淡道:“表小姐,您这是要打哪儿去呀?”

  江馨兰冷哼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二娘今日身体抱恙,我正要打算去看她呢。”

  “哦,是么?二娘身体不适么?”梅廿九说着,秋水般的剪眸一闪,她想了想,随之道:“我一直都只知道在自己屋子里窝着,也不知给二娘道声安好,连她生了病我都不知道……”

  江馨兰道:“你也知道你没有良心么?”

  梅廿九看着江馨兰道:“表小姐,我能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二娘么?”

  江馨兰上下打量着梅廿九,也不说话,双目朝天,径直从梅廿九身边走过。

  梅廿九颔首示意锦衣跟上,无视锦衣一脸的不解,她也随着江馨兰便到了阮绿珠的庭院。

  江馨兰一扭小腰便径直进了内堂,而梅廿九却在院落的花架前停住了脚步。

  梅廿九很少到阮绿珠的庭院来,以前小时候有来过,但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如今她站在这个院落中,却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状,她仔细打量着四周,半晌,终于发觉让她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了。

  那就是阮绿珠的整个庭院都种植着茂密的树木,将院子覆盖得阴沉沉的。

  而树下竟没有一棵花,花圃里是空荡荡的,干净空旷得不太正常。一阵风吹过,枯叶在空寂的院子里盘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锦衣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小姐,我们——”

  梅廿九思索了片刻,却道:“我们进去看看二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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